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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仁杰大师 一路走好!

泉媒体 2022-04-2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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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月30日子时

著名剧作家王仁杰大师因病辞世

悲痛之时

广角君转载一篇关于王仁杰大师的专访

共同缅怀


王仁杰:我这个老天真,对戏不死心


王仁杰许久没交稿了,他手头还欠着好几个剧本。这些“债”像石头一样压着他,用他的话来说,这很难受。


他是著名的拖延派。假如这个月有31号,他一定拖上满满31天,最后一日也许会交稿,也许不会,他现在大部分时间不想干动脑筋的活。近来手上有一个应允了两年的剧本,他跟对方说4月底完成,5月了他还不敢接对方电话,“其实4月底的时候还没写。”


二三十年前,当时还是上海越剧院演员的方亚芬跟王仁杰约稿,得到了允诺。如今方亚芬已经成为越剧院团长,还没收到剧本。王仁杰笑着说:“拖了这么久,她在上海山高路远的,也催不到我。”


大家催着他,也等着他。


王仁杰是现在中国最好的剧作家之一。自1983年中国戏剧奖·梅花表演奖成立以来,凭借出演王仁杰的剧本获奖的演员就有不下十位。


剧本创作30余年,他梨园戏、昆曲、越剧、闽剧、苏剧、锡剧、歌剧通吃,但最爱的还是梨园戏。



命运像是被折叠过


说不清是梨园戏选择了王仁杰,还是王仁杰选择了梨园戏。


因为母亲喜欢看戏,还不会走路的年纪,王仁杰就被母亲抱在怀里,在泉州的梨园戏剧舞台下看过《苏秦》。襁褓里的婴儿和舞台上的苏秦一样戴着个小帽儿,据说有一阵家里人还管他叫着苏秦,成了他一个小名。


但是小孩哪能记得如此久远的事呢。王仁杰后来自己爱上了梨园戏,虽然跟儿时这段记忆无关,回想起来倒觉得命运像是被折叠过的。



他是个文学青年,高中以前从不看戏。那个年代“戏子”地位不高,颇有沦落风尘之嫌。偶然一次走入剧场,看到梨园戏名伶许书美、施织上演的《吕蒙正》,被戏中“过桥入窑”的情节一下子吸引住了,从此一发不可收拾。


彼时他崇拜普希金,模仿普希金写诗。诗歌、外国文学、古典文学,中学图书馆里的藏书被他看得“无书可看”。


偶然碰到古典的梨园戏,从800年前的土壤里生长出来的,“唱词也那么文学,理所当然爱上了,没办法。”


尽管现在回想起年轻时写过的旧体诗、新诗,都是无病呻吟。但是诗性已经长在了王仁杰骨头里,写剧本时,开场有四句念白,他写出来都成了七言绝句,连戏曲的唱词都习惯写成平平仄仄的诗文韵律,便写得很慢。


但他又像一个不努力就能考第一名的学生。《节妇吟》是剧团到上海演出,王仁杰在旅馆里花了一个礼拜写完的,最后都来不及彩排演员们就上阵了。


《节妇吟》剧照

图 / 福建省梨园戏传承中心


现在《节妇吟》与《董生与李氏》成为王仁杰最著名的两部作品,后者《董生与李氏》上演之后,被称为几乎无可挑剔的罕见之作,是目前梨园剧团里上演最久的新编剧本。


几十年来,王仁杰不断提倡“返本开新”。在认知梨园戏历史艺术价值的基础上,力求保持原貌而新创剧目。新创剧目首先要“像”,让人家承认这是梨园戏,返本而后开新。


《董生与李氏》就曾被认为是传统改编的剧本。它太有梨园戏的味道了,其中的插科打诨使它古典又诙谐。李氏的一句“你行他不行”,观众全体笑场。这部1994年开始上演的剧作,在当时被一部分声音认为台词“太大胆”。


《董生与李氏》剧照

图 / 福建省梨园戏传承中心


“曾静萍说,王老师你都把自己不敢干的事情写到戏里,让我们来演。”王仁杰提起曾静萍,梨园戏不得不说到的另一号人物。


有一种说法是,梨园戏有四个一,一个编剧,王仁杰,一个演员,曾静萍,一个评论家王评章,撑起了一个剧种。


藏在冰箱里


5月1日,在曾静萍组织,王仁杰建议下,新门街的梨园剧院上演了《梨园子弟江湖老,白发苍颜一曲新》专场。


八代梨园人,八十多人集体亮相,同台表演梨园戏的基本程式“十八步科母”。戏友们说,这是一场催泪的演出,白发黄髫共演科步,湿润了许多人的眼眶。


图 / 福建省梨园戏传承中心


之所以坚持做这样一个专场,王仁杰想让大家知道梨园戏后继有人,他开玩笑,“至少是虚假的繁荣嘛。”


王仁杰是先到梨园剧团工作了十来年,才调到泉州市戏剧研究所的。他对这个剧种钟爱,且懂得。


梨园戏被称为宋元南戏的活化石,传承了800多年,只靠一个梨园剧团。“现在还保存着宋元南戏演出形态的,只剩福建的梨园戏和莆仙戏了。这两个剧种若是消亡,中国戏剧历史在舞台上便要大大缩短200年。”王仁杰解释,就连昆曲都是明朝中叶才真正产生的。


“所以我很怕它丢了。可能最后它的招牌还在,但不是古典的味道。”他批评如今舞台上爱搞大制作的现象,一出戏投资上百万,灯光、声、电占领了舞台,把表演淹没了。


不过这个曾经只局限于泉州一隅的小众艺术,在他眼里也有一个好处,“像藏在冰箱里的”,到现在拿出来基本还是古典的样子。仍然说着祖辈们说的话,才子佳人也是站有站相,坐有坐相。台湾诗人郑愁予到泉州分享诗歌创作心得时就曾说,梨园戏的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皆是无与伦比的。


或许是遇到的知音,让王仁杰对梨园戏不仅有情感,也有使命感。


他经常提起另一位远在异国的知音。一次,法国NC93剧院艺术总监索梅尔看了《董生与李氏》,当场决定邀请剧团到巴黎演出,他说:“这是我50年来看过的最伟大的剧本与演出。”


在巴黎NC93剧场,演出没有赠票,全场满座,演员10次返场谢幕意犹未尽。庆祝酒会上,卡梅尔突然面对主演曾静萍双膝跪地不起,曾静萍一时惊慌,急忙同以长跪回报。全场掌声雷动,索梅尔及巴黎戏剧界对一个古老剧种的深情敬意让他久为震撼。


正是遇到过懂得的人,王仁杰说虽然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力量,但还是不死心,经常来梨园剧团到处走走看看。


隔壁老王饭店


五月,在曾静萍的串掇下,王仁杰与曾静萍成立了工作室,就设在梨园剧院顶楼。工作室门口有一个天台,紧挨着郁郁苍苍的芳草园,遮天蔽日,鸟语花香。



刚成立,王仁杰就在工作室里摆了个圆桌,请戏迷朋友们吃饭。


他经常与戏迷聚会,说上海有许多戏迷经常打飞的到泉州来看戏,这些人有上海规划设计院的工程师,有化学博士等等。


还有一个作家,七岁就会写旧体诗词,出版过七八十本书以后觉得索然无味,都没用上古典诗词,便嚷着要拜王仁杰为师,经常邮寄作品过来请他指导。今年初,更是带着自己的几十个小徒弟,到泉州“拜师公”来了。


他经常同他们“混”在一张饭桌上,王仁杰开玩笑说,这个工作室被好多人叫做“隔壁老王饭店”。



我们到工作室的当天,傍晚时分王仁杰的朋友林剑僕到访。不见其人便闻其声,林剑僕指着墙上的“王仁杰工作室”牌子铿锵说着,“我看这是王仁杰吃喝馆!”


王仁杰爱吃是有名的。他会在朋友圈发“好吃相拍报”,记录着自己又吃了什么好东西。会转发《汪曾祺:宋朝人的吃喝》,也会分享《吃完天后宫旁的这11家小店,秉正堂竟然只能排第二!》这类公众号文章。


曾静萍进来时给他捎来了一袋热乎乎的“马蹄酥”,知道他爱吃。“他呀,种了几个牙齿更会吃了,什么骨头都能啃下去。”王仁杰乐呵呵地笑,说最近还特别爱吃东坡肉,能吃上两三块。



他今年78岁,说自己:“我就是一个老天真啊。”


他戴一个黑色的大框眼镜,运动鞋,挎一个极其年轻的牛仔帆布包。帆布包是他自己网上购物的,“还买了好几把剃须刀,挂烫机,评论看着都说很好,我买回来都不好用。”


如今行走江湖全靠一把手机移动支付,从不带钱。手机他用得很溜,一天基本会发四五条朋友圈——大部分是孙子、时事和梨园戏。


他帮穿上蓝色蜘蛛侠服装的孙子几连拍,也分享他作业写到哭的趣事。往前读史使他锥心,对评论当下时事却也上瘾。


这或许与上世纪80年代求学经历有关。王仁杰1980-1982年在上海戏剧学院学了两年戏剧文学,在那个刚刚思想解放的黄金时代,他泡在剧场里观看过众多先锋话剧,“当时的话剧艺术上不一定成熟,但是提出的社会问题是极其深刻的。经常因为一句台词,观众就大力鼓掌,因为跟现实太贴切了。”


现在他们几个上海戏剧学院的同学偶尔会聚会。大家回忆往事,说说戏曲。“更多的是担忧啊,担忧它的衰微。”


一个月前,王仁杰路过梨园戏剧团旧址,感慨着“春风归旧院,人老刺桐城”。


他说自己一辈子只能做一件事,老虽老矣,但若你哪天去到梨园剧院观看演出,保不准还是会遇到这个老天真,还是操着梨园戏的心。


编辑:李竹筠、魏佳媚

部分图文内容来源:花巷(flowerstr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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